至純科技(603690.SH)在2017年上市之初的主要業務為向泛半導體產業、生物醫藥等行業的先進制造業企業提供高純工藝系統的設計、加工制造、安裝等業務，主要產品為高純工藝系統和高純工藝設備，以及設計加工輸送分配管道等，公司以定制化設計、制造、安裝為主要生產模式，且該業務暫無可比性較高的A股上市公司。

這樣一家“神秘”的公司卻有一些疑點重重的客戶，至純科技在剛上市的兩年里營收規模突飛猛進，2019年，高純工藝系統及設備業務突然降溫，當年年初收購上海波匯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波匯科技”)之后，上市公司的應收賬款出現暴增，經營性現金流進一步惡化。近日，公司擬通過非公開發行募集14.9億元用于償還銀行貸款及補充流動資金，定增金額直逼公司的負債總額。雖然公司對半導體設備及再生晶圓進行布局，但股東及高管不斷減持的行為似乎說明這些經營舉措并不被看好。

大客戶謎團

根據招股書，2015年和2016年上半年，至純科技的第一大客戶為浙江易健生物制品有限公司(下稱“易健生物”)，對其銷售金額為3077萬元和2102萬元，分別為銷售高純工藝系統和高純工藝設備，占當期營業收入總額的14.83%和19.39%。然而，天眼查顯示，2015年和2016年，易健生物是一家實繳注冊資本為零的小微企業，處于籌建狀態，社保人數僅有14人，直至公布最近年報的2018年，易健生物仍處于籌建狀態，自2019年8月起，該公司成為失信被執行人，其最終受益人為持股48.51%的自然人，此人被限制高消費。招聘平臺在易健生物簡介中提到，該公司建成達產后可具備年產2.8億頭份動物用疫苗的產能;此外，地方政府曾于2018年1月24日-2月1日公示了《易健生物項目受理并擬作出審批意見的公告》，報批稿中提到，公司主體工程內容為車間、倉庫、動力樓、研發與檢驗中心樓等，2016-2017年為前期準備期，2018年施工及投產，總投資3.80億元，生產規模為年產2.8億頭動物疫苗。上述信息表明，易健生物的工廠在2018年以前不僅沒有生產，還沒有施工，那么，至純科技如何能在2015年和2016年相繼向易健生物銷售大額高純工藝系統及設備呢?

類似的信息矛盾不止發生在一個客戶身上。招股書指出，上海貝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下稱“貝西生物”)系公司的主要客戶，卻未披露對貝西生物的銷售情況，取而代之的是公司曾在2015年向上海貝西企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貝西發展”)銷售高純工藝設備752萬元。根據天眼查，貝西發展的實繳注冊資本僅為100萬元，社保人數為零。值得注意的是，貝西發展的兩位自然人股東在2016年以前曾是貝西生物的股東，2016年11月，貝西生物被天瑞儀器(300165.SZ)收購，據披露，2015年年末，貝西生物的固定資產為1371萬元，與上年同期基本持平，所有者權益為2460萬元，2014年1月至2016年6月未與貝西發展發生關聯交易，似乎說明至純科技的產品沒有通過貝西發展賣給貝西生物。另一方面，至純科技高純工藝系統業務的毛利率變幻莫測，由2017年的39.02%下降至2019年的26.44%，而高純工藝設備收入中，2015年，貝西發展項目的毛利率高達50.34%，易健生物項目的毛利率高達47.19%，實乃匪夷所思。

即便上市之后，至純科技未再披露客戶的具體信息，應收賬款反映出來的信息仍有蹊蹺之處。2018年，公司對亞翔集成(603929.SH)的應收賬款為4749萬元，壞賬準備計提456萬元，計提比例為9.60%，公司壞賬準備的計提政策為對賬齡1-2年的應收賬款計提10%，可知4749萬元應收賬款中的絕大多數賬齡已超過1年。然而，參照亞翔集成2018年年報，其賬齡超過1年的重要應付對象里卻不見至純科技或其下屬公司的影子，且應付金額均未超過1000萬元。

波匯科技費用之謎

至純科技通過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相結合的方式收購波匯科技100%股權，交易對價為 6.80億元，并購產生了2.47億元商譽，于2019年3月完成，波匯科技主要從事光纖傳感器及光電子元器件的研發、生產及銷售。

收購報告書顯示，波匯科技2018年1-9月的期間費用率為39.40%，2017年以前，波匯科技在曾在新三板上市，據Wind測算，2014-2016年，該公司的期間費用率在49.67%-52.55%。可比公司理工光科(300557.SZ)、光迅科技(002281.SZ)、水晶光電(002273.SZ)和康威通信(833804.OC)2018年的期間費用率分別為40.79%、12.22%、15.91%和34.29%，2017年的期間費用率分別為28.77%、12.70%、14.48%和33.89%。收購報告書分析稱，報告期內標的公司期間費用較高與其業務構成及經營模式相關，標的公司主要通過招投標、商務談判的方式承接項目，因此需要配備更多的銷售人員;光纖傳感系統業務毛利率高于光電子元器件，該類產品具有更高的附加值，為保持產品競爭力，在研發方面需要保持長期較大投入。

波匯科技2017年的營業收入為2.40億元，毛利率為48.78%，期間費用率為40.46%，凈利率為7.82%。評估報告預測，標的公司2018年和2019年的營業收入分別為2.88億元和3.69億元，毛利率分別為46.26%和42.85%，期間費用率分別為31.69%和27.60%。交易對方承諾，標的公司2018-2020年的扣非歸屬凈利潤分別不低于3200萬元、4600萬元和6600萬元。波匯科技于2019年3月起納入至純科技合并報表，重組過渡期2018年1月-2019年2月，標的公司的營業收入為2.94億元，營業成本為1.49億元，毛利率為49.52%，期間費用率為37.19%，凈利率為9.63%;2019年3-12月，標的公司的營業收入為2.72億元，凈利潤為6268萬元，凈利率為23.03%，毛利率為53.59%，毛利率減去凈利率為30.56%，可知期間費用率不超過30.56%。

實際上，波匯科技2018年和2019年的扣非歸屬凈利潤分別為3298萬元和4991萬元。

比較波匯科技的實際業績與預測業績，可知其在營業收入不及預期的情況下完成了業績承諾，不僅如此，在營收規模與被收購之前的歷史數據相比增幅不大的情況下，期間費用率與歷史數據相比明顯降低，凈利率明顯提高，這樣的變化是可持續的嗎?

應收款暴增 瘋狂融資

2017-2018年，至純科技的營業收入分別較上年同期增長40.17%和82.64%，2019年，至純科技實現營業收入9.86億元，扣除因收購波匯科技帶來的光電子業務2.65億元，原業務的營業收入為7.21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6.97%，增幅突然縮窄。其中，面向半導體和LED的高純工藝系統及設備分別下滑了14.20%和31.23%，經營狀況不容樂觀。

從合并報表層面來看，2019年，公司的營業收入較上年增長46.34%，應收賬款卻較上年增長75.25%，應收賬款周轉天數由上年的213天增加至233天，這一情形到2020年一季報也未見好轉，公司當期營業收入為1.13億元，低于上年同期，應收賬款為7.48億元，高于上年同期。這其中不乏收購波匯科技的原因，從歷史數據來看，波匯科技在2018年9月末的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為3.04億元，比當期營業收入1.71億元還多。在收購波匯科技之前，至純科技的經營性凈現金流便常年為負，收購后，公司2019年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由上年的-5283萬元驟降至-1.11億元，2020年一季度進一步降低至-1.64億元，資金壓力可見一斑。

至純科技對此或許早有預料，在收購波匯科技時募集了配套資金4.30億元，除支付并購整合費用和現金對價外，計劃使用1.59億元募集資金用于波匯科技在建項目建設。2020年一季度末，公司的資產負債率為55.48%，除應付債券外的負債合計為15.79億元。近日，公司發布非公開發行股票預案，擬定增14.90億元用于償還銀行貸款及補充流動資金，幾乎相當于公司的全部負債規模，還是以稀釋原股東的持股比例為代價，這樣合理嗎?

至純科技的應付債券來自于2019年12月發行的可轉債，發行規模為3.56億元，其中1.56億元擬用于半導體濕法設備制造項目，2億元用于晶圓再生項目。可行性報告指出，公司將在未來1-3年構建層次豐富、產能高效的濕法設備供給線，在晶圓再生領域進一步發展完善再生晶圓的技術與處理流程。

聽上去前景美好，可是至純科技的股東及高管自2018年8月至2020年3月已輪番減持，套現約7.24億元。

對于文中所提及的問題，《證券市場周刊》記者已經向至純科技發去采訪函，截至發稿未獲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