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來，受到股市、債市回調影響，包括公募基金、銀行理財等權益類、固收類投資產品均出現較大凈值波動，在理財子公司紛紛出手自購應對贖回壓力的同時，投資者風險偏好降低對銀行業務的影響也引起市場關注。第一財經記者近日注意到，已有上市銀行表示，近期存款定期化帶來付息成本上升壓力。

從央行最新公布的金融數據來看，一季度居民部門存款同比多增7623億元，有機構分析與理財產品贖回、股市疲弱導致的儲蓄偏好提升不無關系。不過多位銀行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從付息成本角度，無論是代銷還是自營理財，影響都較為有限。

對于理財贖回壓力，業內人士建議從短期和長期角度理性看待。

破凈潮下理財資金大搬家？

2022年是銀行理財產品進入全面凈值化的第一年，恰逢年初股市、債市雙雙回調，凈值波動成為市場關注焦點。

據廣發證券統計，今年3月第三周各類理財子公司的破凈（跌破凈值）率達到18.3%的高點，年內負收益產品占比一度達到45.4%新高。截至4月8日，存量銀行理財子產品中有超過2.09萬億元年內回報出現回撤，占比15.51%，其中凈值回撤幅度超過2%的占比27%左右。

雖然短期內破凈或負收益并不代表到期實際收益情況，但考慮到當前尚處于全面凈值化初期，一方面市值法取代攤余成本法計價改變了收益曲線形態和波動頻率，信披透明讓投資者可視程度提高；另一方面，國內不少理財投資者“保本”觀念濃厚，當前的投資者教育尚不完善，對于R2（中低風險）/R3（中風險）產品“虧錢”容忍度較低，市場擔心“破凈潮”下理財產品面臨贖回壓力。

不少銀行客戶經理反映，經歷了理財產品較大幅度的凈值波動之后，部分投資者理財風險偏好明顯下降。另有華東某城商行內部人士也對記者表示，客戶因為擔心凈值繼續回撤“虧更多”，所以選擇贖回理財產品轉向存款，屬于正常現象。

“理財（按）七日年化的（現金管理類）勉強還可以，保守的會存定期存款，或者買點保本的保險。”某大行北京一支行客戶經理表示。另有建行北京客戶經理表示，雖然國內利率處于下行通道，各類存款產品利率均有下滑，但因為大額存單收益較普通定存略高，當前“不太好買”。記者此前了解到，在監管要求和凈息差壓力下，多數銀行均主動或被動下調了行內大額存單額度，當下顯得更為緊缺。“現在額度特別有限，一般要上午10點搶，也不一定搶得著。”一位銀行客戶經理提醒，不過當前大行大額存單（3年期）最高收益率已經普遍降至3.25%左右。

“不可否認，在理財吸引力下降之后，存款吸引力確實有所上升，例如某股份行3年定存收益率可達到3.5%，結構性存款的收益率會更高一些。”華泰證券研究員張繼強等人近期在研報中指出，3月居民和企業存款增長，非銀和財政存款下降，雖符合季節性規律，但非銀存款降幅同比明顯增大，可能存在理財向存款轉移的情況。

4月11日央行公布的最新金融數據顯示，一季度人民幣存款增加10.86萬億元（住戶存款增加7.82萬億元），同比多增2.51萬億元，其中3月人民幣存款增加4.49萬億元，同比多增8577億元，其中居民部門存款增加超過2.7萬億元，同比多增7623億元。廣發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郭磊也認為，這與理財產品贖回、股票市場疲弱，進而居民對儲蓄偏好提升有關。

對銀行業務影響幾何？

盡管資金從理財向存款轉移的具體影響尚難量化，但已有銀行提前發出“警報”。

近期，張家港行在投資者調研記錄中提到：“隨著資管新規的落地執行，近期理財產品普遍出現了破凈的現象，因此客戶轉而尋找具有穩健回報的產品，出現了儲蓄存款定期化的現象，提升了銀行的付息成本。”

在銀行負債結構中，中長期存款成本普遍高于活期存款，而近年來，銀行在利率下行和減費讓利等影響下凈息差承壓，壓降負債成本的主要方向之一就是保證或提升活期存款的比重。比如江陰銀行在4月11日的調研記錄中提到，今年開門紅攬儲期間推出福歲金及年年有利儲蓄新產品，側重低成本存款的攬儲力度，從而有效降低存款付息成本。而以往，大額存單、結構性存款等高成本存款產品均被視為“攬儲利器”。

而除了避險情緒帶來的“存款定期化”，有業內人士表示，理財產品到期后或者認購前的沉淀資金多是銀行活期存款的來源之一，如果理財產品面臨較大贖回壓力，的確可能給銀行負債成本帶來一定影響。不過前述華東某城商行內部人士表示，此類影響較為有限。

招聯金融首席研究員董希淼也對記者表示，從代銷他行和自營或代銷母行兩個角度而言，前者理財轉化為存款相當于表內業務增加，并非壞事；而自營或代銷自家理財子產品，因為本身成本普遍高于定期存款，因此資金轉移大概率會帶來整體成本降低。以張家港行代銷的3年期瑞享多遠智選全天候為例，該產品業績比較基準4%～6.5%高于同期限存款產品；招商銀行3年期定存年利率為2.9%，而代銷招銀理財的固收+產品睿遠未來3年業績比較基準為5.5%～7%。

雖然資金在銀行內的轉移對付息成本的影響較難量化，但中間業務收入受影響會更為明顯。從目前披露財報的上市銀行來看，2021年業績普遍表現超預期，其中以手續費及傭金收入為主的中間業務收入尤其亮眼，主要就得益于理財和公募基金的代銷業務，多家銀行中收業務實現了20%甚至30%以上的增幅。比如，蘇州銀行、江陰銀行、平安銀行等均在財報或調研中提到了兩類代銷業務的大幅增長。

董希淼認為，一季度銀行代銷理財、基金產品的業務的確承壓，但未來隨著資本市場回暖會有所好轉，整體壓力可控。記者注意到，已有機構分析師在部分銀行業績會上提出此類擔憂，但考慮到國內經濟和資本市場的發展空間較大，銀行方面普遍較為樂觀。

中收有所承壓，提升凈息差顯得更為迫切。對于如何降低付息成本，張家港行在調研中回應稱，該行在各分支機構經營目標責任制中強化FTP（注：內部資金轉移定價）考核，提升付息率考核指標的占比；其次加大對收單商戶的拓展，提升優質商戶占比；同時拓展企業代發工資業務，提升活期存款留存。此外，記者注意到還有江陰銀行、浙商銀行等多家銀行提到了持續以強化考核引導方式壓降高成本存款。

理性看待贖回壓力

不過短期來看，理財產品的贖回壓力的確值得警惕。廣發證券分析師劉郁提示，當前破凈理財子產品還沒有面臨大規模開放，4月開始可能迎來一波贖回沖擊，尤其是通過公募基金的傳導。

從對債券的配置行動來看，劉郁認為銀行理財受居民贖回的影響較小，更多是主動止損贖回基金產品，資金回流債市，不過3月以來這一趨勢有所緩和。同時，在2月春節后至3月中旬，基金公司一直在二級市場凈賣出利率債且賣出規模逐周增加，不過3月下旬以來有所放緩，可能意味著相關固收+產品被銀行理財產品主動贖回的現象有所緩和。

“大行通常存在理財、尤其是現金管理理財季末減少沖存款的行為，今年一季度末這一行為可能更加明顯，主要在于3月信貸增速較高，但信貸結構不佳，也會使得一般存款增速慢于貸款，從而導致銀行存貸比、流動性等指標短期內弱化，加強銀行沖存款的必要性。”張繼強指出，除了理財產品競爭力下降，一季度資金向存款的轉移也有一定季節性因素，尤其現金管理理財產品在一季度末的減少較為明顯，但4月后該類產品又出現了明顯回流。

但張繼強也強調，當前理財贖回壓力已較此前明顯減輕但尚未完全釋放，未來贖回壓力一方面要看股債表現，另一方面取決于定開產品何時打開。據廣發證券統計，目前凈值回撤的理財產品中，可投股票固收+產品占比超過8成，申贖條件上封閉型和定開型合集占比也超過8成，其中下次開放時間在4～6月的產品規模占比33.7%，規模達到6686億元，其中尤其5月是回撤2%以上產品到期規模較大的月份。

不過從微觀層面來看，張繼強認為當前萬億級別理財仍在比拼規模，有“沖規模”的訴求，加上居民普遍缺乏較好的投資渠道背景之下，理財規模收縮壓力預計整體可控，預計理財公司會在產品特點和期限上更加謹慎。此外，光大理財等多家理財子掀起“自購潮”有助于穩定投資者信心。

另外從當前數據來看，理財凈值已經在修復當中。國盛證券最新統計數據顯示，截至上周日理財破凈比例6.63%已經較前一周（6.83%）有所回落，最近一周負回報占比也從13.1%降至11.65%。此外，6個月期理財收益率為2.1%，現金類產品以招行日日欣為例，年化收益率2.67%均有所回升。